平县发生的事当天便传回京城。
内庭震怒。
席先生特派京城公安局长宗月璞亲自督办。
连夜押解罗青荣回京审理调查。
宗月璞来医院抓人的时候,罗青荣还在叫嚣不听拒捕。
端着检察长的身份,口中嚷嚷着要见席先生。
都是公检法系统的人,罗青荣过去位高权重,手段狠辣。
宗月璞手下的人一时都僵在原地,你看我我看你,不敢硬来。
最后周蔚上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。
罗青荣脸色一变,登时像被扼住喉咙的鸡,不再反抗,乖乖上铐。
临上车前,看到宗月璞向周蔚敬礼。
和纪涟平熟稔的递烟,分明是早就彼此相熟的样子。
脑海里那些无解碎片突然连成串,豁然开朗。
罗青荣目眦欲裂,眼底骤然迸发出阴狠怨毒的光芒。
“宗月璞,原来是你!是你和周蔚告的密!”
“狗东西竟敢害我!”
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,好似穷途末路的乡野粗妇。
宗月璞平静锋利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,却是对着手下人说道。
“好生送罗检回京。”
和周蔚四目相对。
宗月璞轻轻吐出一口浊气,微微颔首。
“谢谢周处长。”
宗月璞过去不叫宗月璞。
那时他还叫宗鹤璞。
种了一辈子地的父母拿起字典,一页页翻找出来的名字。
「鹤」,君子德行的化身,象征着志气高远,抱负不凡。
「璞」,未经雕琢的玉石。
鹤璞,是他的父母对孩子最真切美好的祝愿和拳拳爱子之心。
那年他考上京城最好的学府,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。
父母脸上洋溢着笑容,村子里敲锣打鼓,送这个金凤凰走出大山。
因为母亲常年劳作伤了身子,弟弟生来体弱多病。
他便大学主修医学,想着等将来毕业后为弟弟治病。
初入大学,阴差阳错结识了白苓。
两人志趣相同,情投意合,互生情愫。
相恋五年,准备谈婚论嫁之时,才发现身份上的云泥之别。
白家的阻挠,恋人的苦苦哀求。
宗月璞那时一腔热血,想通过努力工作拼一个前程求娶恋人。
白苓的父亲白元吉只手遮天,买通人去宗家寻衅滋事,意图逼迫宗月璞主动放弃婚事。
父母朴实忠厚,却死在棍棒之下。
弟弟体弱多病,自缢于家门口。
等宗月璞赶回家时只看到三具漆黑的棺材。
白苓没有露面,很快转嫁他人。
他不停的报案、上访、举报,都石沉大海。
那一刻,他才意识到。
生命在真正的权力面前,贱如草芥。
后来他弃医从政,做起了法医,进入警务系统。
一步步从基层做起,不择手段。
步步钻营,步步高升。
利用职务之便,删去自己所有的家庭信息。
宗鹤璞从此改名宗月璞。
成为那个人人敬畏、手段强硬的宗局长。
「月」,可隐于云影后,亦可行走于暗夜中。
这个世道,光明磊落并不会善终。
他不要再做高风亮节的君子。
他要以恶制恶,杀人偿命。
罗青荣的倒台并没有让宗月璞心头畅快。
反而让他心底压抑许久的痛苦被剖开一道裂缝,隐隐生痛。
宗家三口的惨祸能做到无声无息被抹平,没有一丝涟漪。
除了白家那通天的权力之外,又何尝没有这位罗大检察官的手笔。
扳倒罗青荣不过是他复仇计划中的第一步罢了。
平县酒店里。
周然忍不住好奇问周蔚。
“你在罗姨耳边说了什么?就让她乖乖听话了?”
周蔚哄着小姑娘脱了衣服躺床上给她擦药,分出心思回答她。
“我告诉她,纪涟淮在我手上。”
小姑娘瞪大眼睛。
“啊?!周蔚,你真的抓了涟淮大哥?”
“没有,骗她的。”
罗青荣已是笼中困兽。
身边没有渠道确认纪涟淮的动向,可不由着周蔚胡说。
纯粹是杀人诛心罢了。
罗青荣再心狠手辣也有软肋。
纪涟淮就是她的软肋。
可以说,罗青荣这半生都在为了这个儿子谋划。
腿废了又怎样,只要能够继承家业,坐稳纪家。
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。
甚至到时候从罗家再过继个孩子到自己名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