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离亭这会儿酒劲儿正作用着,身上软绵绵得没劲儿,推不开他,恶心得要命,嘲讽道:“陈峰,你老婆孩子可在家等着你呢。”
陈峰轻笑了声,那臭嘴都快拱他脸上了,说:“你比较重要,哥哥先送你回去,哥照顾你。”
贺离亭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儿能特么轮到他身上,一时都不知道该笑该怒,一口闷气在心里堵着,吐出了句:“我操……”
前边司机大叔的声音几乎同步了:“我操!”
他打开对讲机,在司机频道里吼了一声:“谁在潘家园这边呢?快过来,我车上拉了个变态,过来揍丫的。”
贺离亭:……
陈峰恼羞成怒,嚷嚷道:“我们是同事,你怎么说话呢?”
司机大叔心好,直接下了车,开后车门把贺离亭给拽了出来,扶到了副驾。
身材有些肥壮的北京师傅掐腰瞪着车里的陈峰,冷笑了声,说:“这儿特么北京,城墙根儿底下,你哪儿来的猴子?在这儿撒野呢?”
陈峰有点怂了,但喝了点酒,强壮着声势道:“你一个月赚多少钱?敢跟我面前装,信不信我投诉你?”
贺离亭胃里一阵翻涌,磕磕绊绊打开副驾的门,跑到垃圾桶旁,把胃里的酒吐了出来。
陈峰见他下车,想追过去,司机横跨一步,用镖膀的身躯把他拦住了,旁边停了辆出租车,鸣了笛,降下车窗问:“宋哥,嘛呢这是?”
那司机看清了这边的僵持,下了车,似笑非笑地说:“就这孙子?抓了送派出所啊。”
陈峰是真怂了,立刻换了副面孔,谄媚地笑着说:“误会,都是误会,这是公司来的实习生,我怕他出事,想送他回去呢。”
那被叫宋哥的司机师傅被他恶心坏了,但这种事儿还真没法说,要说猥亵也没真凭实据,人家小男孩儿刚实习,万一闹大了在公司也不好做人,他忍着气道:“这跟那小孩儿没关系,我就是看不上你这样的,你说说你一个有家有口的,给自己积点德吧啊。”
贺离亭吐着,眼角滑下一滴泪来,也不知道是生理反应,还是因为司机师傅细心地用一句话把他从这事儿里摘出来了。
他坐在副驾上,跟司机师傅道谢,说:“您给我留个名片吧。”
司机师傅大咧咧地说:“害,学雷锋,做好事儿,不留名。”
贺离亭勾了勾唇:“可咱也不能知恩不报啊。”
司机师傅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地说:“你们来北漂的不容易,但怎么着也得保住身体,身体垮了,就什么都没了,我跟你说,我前一阵儿拉了个老弟,他……”
司机师傅唠唠叨叨,讲着他在这北京的公路上跑时遇到的故事,贺离亭听着听着,意识就有些模糊了。
车停在小区楼下,司机师傅把他叫醒,直到他安全进了小区,才开车离开。
他那么静静地看着出租车渐行渐远,想着,这或许就是一个城市的温度。
回到出租屋时,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。
他手脚没力气,但凡呼吸一次,带着浓烈酒气的呕吐感就会更明显一次,他在洗手间吐了会儿,觉得舒服了些,想要休息一下。
推门进屋,看着干干净净的床,最终还是没能克服洁癖,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流失了,没力气洗澡,又做不到脏兮兮地上床,只能选择坐在椅子上对付一晚上。
他只休息了不到五分钟,呕吐感又袭来,他跑到洗手间,怕打扰到其他屋子的租客,紧紧关上了门。吐出来的东西不再是酒,而是有些灼嗓的酸水,胃粘膜脱落了。
怪不得呕吐感这么严重。
他靠在洗手间的墙上,慢慢滑坐下来,重重搓了把自己的脸,看着虚空一点,轻声说:“贺离亭,加油啊。”
说完,就想哭了。
他把自己蜷缩起来,密闭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因为醉酒而沉重迟缓的呼吸,酒精在他身上作用着,大脑有轻微的发麻,他静止地呆了会儿,又想吐了,他索性不回屋了,就守在马桶旁边,随时吐。